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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我的外婆
2019-08-12 11:17:58   来源:   评论:0 点击:

 
    第一次知道死亡,是小学三年级左右。某一天,同桌没来上课。第二天,看到同桌的臂间多了一抹黑色。不明就里的我仰着脸好奇地问那黑色的袖套是什么,只换来她黯淡的泪眼。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是她的爷爷去世了。那一天我想了很多,同情同桌的同时,也暗自庆幸,我是多么幸福,我的四位祖辈都健在,并且那么健康有活力。
    这样自私的“自豪”一直持续了很久,虽然四位祖辈并非都拥有着健康。这种“自豪”一直延续到爷爷去世。那一年,我还在美国读书,全家人瞒着我,直到那年暑假回国我才从爷爷奶奶卧室里孤零零的被褥上窥见了端倪。亲人们的伤痛于数月后早已凝为哀思,于我而言,这噩耗却是全新的。这种滞后的哀伤让我久久难以释怀,也使得所有的哭泣变得尴尬,只能憋着,暗自垂泣。
    而今,我真切体会到了这样的哀思。2019年8月6日,外婆离世了,似乎只是一瞬间的事。
    对于缠绵病榻近八年的外婆来说,离开或许是一种解脱。她终于可以安详地睡去,不再接受病痛反反复复地折磨。但是对于她的亲人来说,这种悲痛和怀念中埋藏着的心疼和愧疚,却是长长久久的。仿佛心底生出的藤蔓,或许会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延伸。
    外婆一生坎坷,辗转多地,颠沛流离,个人的命运在时代的洪流中浮浮沉沉,但她一直坚守着自己的信念,自始至终怀着一颗赤诚的心。还记得第一次读到她73岁那年亲笔写下的自传的时候,我还是一个刚刚高考完、等待着录取通知书的高中生。我只记得外婆曾经家世显赫,只记得她一生吃了太多苦,却并未对个中的甘苦有太多的共情。外婆生于1930年,出生于一个没落世家,祖上曾任户部尚书,居于七进七院的宅邸。外婆早年在长沙教会小学求学,日军入侵,天天跑警报,而后半工半读熬到了抗战胜利。因才貌双全被选入新疆文工团但是没去,工作后被选入中国人民大学进修,因工作出色曾被周恩来总理接见。前夫一路高升却成了经济犯,她愤然离婚,主动要求支援安徽,拖着三个孩子和老母亲从北京只身南下。与外公重组家庭,其后又诞下两个舅舅。可惜外婆在安徽始终没有受重用,一辈子坚强耿直,两袖清风。而今,再读这篇自传,我忍不住被泪水一次次攻陷。或许她人生中的任何一段坎坷,放在旁人身上,都是消受不起的苦难;而她却承受了这全部苦难的加和,其间的血泪是我们所无法细思、无法担负的。再美妙的文字也会在这朴素的自传前黯然失色,因为那不是“为赋新词强说愁”的绝妙好辞,而是“粉身碎骨浑不怕”的人生实录。
    18岁以前,我在合肥长大。外婆家是除了自己家以外,我最常去的地方。外婆家面积不大,仄仄的走廊,旧旧的家具,房间采光也不好,但是却萦绕着一种温馨的气息。小小的阳台一角,各色植物调皮地生长着,在相应的时节绽放出自己的色彩。退休后的外婆每天清晨练剑,上午在河边唱歌,午睡起来之后偶尔还会去老干部活动室打打牌,但也并不耽误她快速做出一桌美食,把家务打点得明明白白,生活多姿多彩。童年的暑假,知了在树枝叫个不停,客厅的吊扇一圈圈地旋转,我和外婆一起仰躺在光滑的凉床上,闻着竹子的清香入睡。外婆买了我最喜欢吃的“米仁”雪糕,是我喜欢的香芋味,淡紫色的雪糕里嵌着一粒粒红豆,一口咬下去,唇齿留香。小时候总是那么贪婪,吃着嘴里的,惦记着冰箱里的,一支又一支,无比满足。
    记得一个午后,我趴在外婆家的桌子上好奇地看着桌台板下压着的老照片。玻璃台板下压着的都是妈妈、舅舅、外婆各个时期的照片,虽然那些黑白照片有些已经泛黄,但仿佛有着魔力。外婆见我感兴趣,便兴致勃勃拿出过去的相册,跟我讲述照片上的故事。那些黑白照片虽然年代久远,但是比童话故事还有趣。我永远记得,外婆神秘地掏出一张小小的寸照,指着上面的男子说,“你看,这是你外公年轻的时候,是不是很英俊?”语罢,我看着照片,笑着点头,外婆也笑了,笑容中还有一丝羞涩。
    外婆家的厨房和家的整体是分隔开的,卧室和客厅外是走廊,沿着走廊走到公共区域,才能到达厨房。于是,走廊和厨房中间便有了两道门,这或许是那种老式居民楼特有的格局吧。还记得有一年,顽皮的我从卧室不知道哪个抽屉里翻出一把小锁,兴冲冲地锁在了走廊外的铁门上。一直记得那一刻恶作剧成功的喜悦……这一锁可不要紧,舅舅们被锁在了铁门那一头,我和外婆在铁门这一头。外婆和舅舅们虽然生气,却也是又好气,又好笑。只好耐着性子让我描述抽屉的样子,试图在相应的抽屉里找到锁的钥匙。已经不记得最后是如何开的锁,只记得开锁的那一刻大家哭笑不得的脸。
    岁月缓缓前行,我升入了初中,又考入了高中,去外婆家的频率越来越低。直到18岁那一年,我拿到了北京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坐公交车去外婆家。外婆外公期盼着我去报喜,对于我的到来十分高兴。二人并肩坐在客厅深绿色的旧沙发上,一起摩挲着录取通知书,一遍遍仔细玩赏。外婆语重心长地跟我说:“燕子,考上了这么好的大学,一定要好好读书,要珍惜学习的机会。”临别前,外婆外公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紧紧抱住书包,一定要保护好通知书,不要在公交车上弄丢了。
    这些场景虽然已经过去十几年,但是依旧历历在目,仿佛就是昨天。
    18岁出门求学,从此我与故乡,只有冬夏,再无春秋。我与外婆的见面,愈发少了。大二暑假回家,妈妈告诉我,外婆病了,已经开始间歇性地不认得我们。外婆住院了,开始调养。一个下午,我在医院陪着她,她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清醒时会跟我说,“燕子来啦”;糊涂时,会孩子气地发火,会如数家珍地摆弄着自己吃的药,抱怨着我的到来打乱了她的计划,耽误她吃药。那一刻,我很心疼,也很害怕。慈爱的外婆在晚年开始变得陌生,开始渐行渐远。病痛从此缠上了她。
    2011年,外婆意外骨折,2012年,外婆开始缠绵病榻,开始与病痛的持久战。这期间我一直在美国,看望外婆的频率愈发地下降,有时候一年才能见到一次。后来我在美国生下女儿,妈妈只好离开外婆,远赴重洋照顾我,其后妈妈又跟随我到珠海帮我照顾孩子,能够陪伴外婆的时间也被我侵占。对于外婆,我充满了愧疚。对于妈妈,我同样充满了愧疚。如果能够给妈妈更多的时间陪伴外婆,妈妈的心痛与内疚可能可以少一些。
    斯人已逝,所有的后悔和愧疚都在内心沉淀,难以化解。外婆89年的人生,与国家和时代走在一个节奏上,她亲历了战争与和平,见证了动乱与开放,体会了坎坷与荣耀,但始终如一地坚守着内心的澄澈和信念的坚定。亲爱的外婆,虽然您已经长长久久地睡去了,但是您的坚强与赤诚,您的温暖与慈爱,将永永远远地留存在儿孙心中,成为儿孙心底永不磨灭的一盏明灯。
    希望极乐世界,再无坎坷与病痛。希望温暖与美好,永远陪伴着您。
 
外孙女:燕子
                                      2019年8月9日,泣下
 
 
后记:
    《回忆我的外婆》的作者是我的发小、挚友徐爱平的女儿。燕子是合肥市2001年中考状元,2004年考入北京大学中文系,在北大获得本科和硕士学位之后赴美留学,就读于美国哥伦比亚大学。2017年举家海归,现于广东省珠海市创立了教育培训机构:珠海市乐之教育有限公司。
    燕子的忆文把我的思绪带回到上世纪六十年代小学时光。
    穿过石头硌脚的庐江路,我家对面的平房,是我常去的地方,做作业、玩耍、聊天……这就是燕子外婆的家,住着燕子的太婆、外婆、大舅、妈妈和小舅。宅内陈设简朴,收拾得干净整齐,一尘不染的饭桌和掛滿墙壁的奖状至今留在我的脑海。
    在我的眼里,燕子外婆来自首都北京,跟其他妈妈们就是不太一样,对她总体印象是知性、精干、讲究、严肃,隐隐约约感觉她是有故事的。今天,燕子道出了外婆的身世,多么了不起的女性!平凡见伟大,磨难显光耀,风雨呈彩虹,无华却多姿。
    燕子外婆有这么超凡的基因和丰富的人生阅历,养育出德才兼备的女儿徐爱平、外孙女燕子当然在情理之中。更值得欣慰的是,女儿、外孙女比她老人家的人生要幸运得多,生活要美满得多。
    感恩时代、感恩长辈、感恩新人。
    徐母安息吧!
          
               张厚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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